学术交流与激发创造性思维

学术交流与科学实验一样都是探索科学的重要手段。

 

科学实验是对自然之物的观察与研究,一就是一、二就是二,研究者往往依靠个人的知识和经验对实验结果给予解释,找出规律。然而很多时候研究者受个人思维的限制,苦思冥想而不得其要领,此时思维创新往往成为打开新认知的钥匙。凝聚中国文化智慧的成语:“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揭示了人类思维时不时产生的盲区以及跳出这种盲区的方法。

 

创新思维需要燧石。学术交流的思想碰撞,容易激发出思想火花。干扰产生异质,激发产生新思维,异质与新思维往往成为创新的一支。对科学家来说,学术交流成为科学研究的一条创新思维的生命线。

 

学术交流是科学家集体通过不同来源思想的相互作用,促进思维的增长、调整与变革,去开发、质疑、推翻并创造出新东西。学术交流是激发科学家创造性思维的一种机制。

 

学术交流与科学实验不同的是,学术交流是一个“生思维、变认知”的过程。学术交流将个人思维的有限性与众人思维的无限性结合起来,自我修复、自我完善,充分释放人类思维的潜能。无论科学实验仪器多么先进,无论科学家个人的知识多么丰富前卫,都不能取代科学家集体在科学认知体系中的独特地位。虽然科学家集体认知也有局限性,有时甚至是对个人科学发现的阻碍,但这不能成为认知自我封闭的理由。

 

学术交流中的认知是未经充分检验的认识,是有待取得共识的认识。学术交流的认知因对象情境而异。就是说在不同的情境下,认知的边界是可变的,有时还跳出“规范场”,这是由于它要探索并进入未知领域所决定的。学术交流的探索性决定了认识的真实性与不确定性共存,表现在学术交流理念及话语上就是信任与质疑共存。学术交流的这种探索性在科学文化中具有特殊性。

 

学术交流史上著名的“爱玻之争”充分体现了学术争论的美妙及重大价值,是科学开放、合作、信任、质疑、包容理念共生的生动例证,堪称学术交流隽永经典。科学研究成果离不开科学家之间的相互协作,学术交流的争鸣、质疑就是一种辩证又精妙的合作。“和而不同”,为探究科学某一领域问题而和,因独立思考、探寻路径各异而不同。“爱玻之争”反映的就是学术交流中普遍存在的非共识的困惑与争鸣,反映的是科学家一探科学奥秘的决心与毅力,反映的是在广阔深厚的学术交流中一种思维的超越,一种求真创新的价值追求。“爱玻之争”对激发创造性思维具有极强的启发意义,并从一个侧面解释了科学上重大发现或突破往往来自个体或小团队的原因。这可能因为瞬间产生的思维创新之花,往往需要先与个体或小团队的认知与思维活力相结合。

 

学术交流不仅是科学研究的一个重要环节,它也是认识科学的一个重要维度。学术交流被科学学家称之为“科学存在与发展的一种基本机制“。再进一步地说,学术交流是原创性科学问题发现和提出的一种机制。在学术交流全过程中,科学大师通过反思、推理、直觉、顿悟、灵感、目的、想象力等所有思维方式(理性与非理性思维方式),刻意形成自己独特的判断与观念,其最终目的是创新思维。学术交流中问题意识与质疑批判精神是离创新思维最近的地方。

 

创新思维是科学发现的前提与前奏,是科学家迎接新发现的客厅。真正拉开科学家之间差距的是创新思维的连续性、超越权威意识的独特性,以及随之而后的提炼、求证科学问题的能力。知识多少决定你能够走上哪条路,而学术交流全过程科学问题发现、提出、求证意志与能力决定了你能够走多远。这是科学家在其一生科研生涯中不停追寻学术交流魅力之所在。

 

我们现在不缺人才,也不缺创新的市场,为什么原创性科学问题的发现与提出还是欠缺呢?原因众多,其中学术交流蕴含的激发创新思维机制值得深化认识,需要科技界整体上提高创造性思维机制的运用。

 

为提高创造性思维,钱学森在学术交流中倡导:“提问题、发表不同意见、作补充、提新看法”,这是笔者从1986年钱学森主编的《关于思维科学》一书中,概括出并称之为学术交流“四新操作法”。钱学森在30多年前探究创造性思维的奥秘,在我国溯源并提出认识科学、思维科学的理论,并身体力行、组织成立学会、开展研讨。在我国科技人员对学术交流认知普遍莫生、方法欠缺的情境下,提炼出一套众多科学大师普遍采用的上述学术交流方法,表现出钱老对创造性思维的高度重视。目前钱老倡导的这种方法已经有了很广传播,但如何进一步提高创造性思维,在理论研究、交流理念、操作方法、组织规则等学术交流系列众多环节,都值得探究、细化、精致,以至于用学术交流的激励方式替代或加入社会众多激励机制之中,似乎都可纳入学术交流研探的视野。学术交流作为机制的一个特点,在于它的“内在”激发性,在许多场合它可以克服、弥补“外力”与“内力”激励机制匹配失衡的缺陷。

 

                                  高 峡   2023年4月13日  终稿于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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